《十几岁》杂志记者 彭美琳 白洁 通讯员 罗艳 宁乡报道

每一个细节或者改变，都可能影响人，锤炼人，甚至塑造人。潘道正对此感受很强。这份感受源于他在宁乡市一中紫金中学（以下简称“紫金中学”）当校长的经历。

物理实验增加摄影比赛环节，食堂早餐里的包子添加非遗文化元素，诸如此类的改变，都引发了学生的改变。摄影激发了他们对物理学科的兴趣，一口包子带来了他们对非遗文化的探索。

“我们在教育实践中的一些改变，让孩子们去经历和感受这些改变。这将为他们的生命留下许多闪光的记忆。”潘道正说。

去经历，然后成长

年少时的潘道正性格好强，爱读书。家里贫困，他就当工人、做小贩，自己赚钱维持学业。工地上，太阳晒着他，汗水不断冒出来，又不断从他的脸庞滑落。潘道正默默地忍受着，心中的念头更加坚定。

2001年，潘道正考入教师队伍，到宁乡东湖塘中学任教物理。学校地处偏僻，条件艰苦，学生用的试卷，需要老师自己用蜡纸刻，然后再去油印出来。潘道正主动承担了这项工作。能被大家需要，于他而言是一种肯定。

然而，刻蜡纸并没有想象中容易。这是个细致活儿，需要一笔一画地刻，字体大小适中，行距疏密有致，试卷才会美观大方。起初，潘道正刻不好，他力气大，一不小心就划破了蜡纸。教他的师傅告诉他，蜡纸轻薄，受不得猛力，着力时一定要轻重适宜。潘道正这才明白，刻字是小事，但是难在静心。

一张油光光、软绵绵的蜡纸平展在黑色钢板上。潘道正坐正，手执刻笔，不急不慢地写，一字一格，一格一字，一丝不苟，一字不差。细微的沙沙声响起，像春蚕在咀嚼桑叶。在这样的沙沙声中，潘道正拂去了浮躁，磨炼了心性。

“不急不躁，踏实做事”成了他性格的一部分，也融入了他的教育实践中。

去发现，然后改变

今年是潘道正来到紫金中学的第六年。作为校长，他有自己的节奏。他将自己从“追赶超越”“时不我待”的匆忙中挣脱出来，静下心来思考：我们应该教会孩子什么？

带着这样的疑问，潘道正走进了课堂。他发现，许多孩子都不喜欢物理课，觉得枯燥又难学。潘道正想将物理课堂变得有趣一些，他想起孩子们对课外活动的热衷，心里有了答案。

很快，他在紫金中学组织了一项特殊的摄影比赛——“物理实验摄影比赛”。孩子们踊跃地参与进来了。“筷子在水中看起来弯折了，是因为发生了光的折射。”“清晨的露珠背后也有物理知识。”潘道正的物理课堂讨论热烈，每一个孩子都迫不及待地想分享自己发现的物理现象，以及这背后的知识。

他们发现，自己动手得来的真理，远比课本上写得有趣有味。这正是潘道正想要看到的改变。他教孩子们向生活学习，发现真理；也鼓励他们直面问题，做一个真正能解决问题的人。

他期待孩子们：无论如何先动手，先行动起来。于是，有的孩子会在下雪天早早来到学校，悄悄铲雪，做好事不留名；有的孩子想成为一名厨师，于是为了自己的小梦想，找时间练习颠勺，并对各种菜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潘道正看到了这些微小的改变，他是欣喜的，也是感动的。

他意识到，每一棵树都可以长成它自己想要的样子。培养一位优秀的科学家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培养一位有奉献精神的公民，包括一位平凡敬业的厨师，同样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去感受，然后热爱

在紫金中学，早上的沙田包子是食堂里最抢手的食物。孩子们排着队，用这样的仪式感迎接这样的早餐。

这包子不一般，是潘道正特意前往沙田请来“非遗”传承人做的。包子皮薄馅足，一个个在蒸笼里热气腾腾，是专属于紫金学子的营养早餐。食堂里，孩子们吃着有“非遗”身份的包子，也自然而然地聊起了那些与“非遗”包子有关的文化。

“吃饱了没？”潘道正的常德普通话突然响起，孩子们一听就知道是校长。“吃饱了，也学好了。”一个孩子俏皮地回答。潘道正笑了，笑进了心窝里。这个孩子所说的“学好了”，指的是与包子有关的非遗文化。

多年前，潘道正还是学生的时候，他的老师曾请他吃过一碗面。那面条的鲜味，他至今都记得。从那时起，潘道正意识到，真正让人难忘的，不只是美味，还有那些被用心对待的瞬间。感情的链接，美德的传承，就在这样的瞬间里，不经意地发生。

因此，潘道正尽可能地使那些晦涩难懂的道理，变成具体可感的瞬间。他将传统戏曲宁乡花鼓戏引进校园，不单是让学生坐在台下观看，欣赏传统戏曲的美，也让学生们作为表演者参与其中，真正去继承和保护传统文化。他努力地创造条件，让学生在一个又一个难忘的瞬间中，悟出道理，独自成长。

许多年后，紫金中学的孩子也许会忘记潘道正当年讲过的知识点，记不起自己考了多少分；但那一口包子的香甜，那一次参与表演的兴奋，他们定不会忘记。而潘道正想教给学生的，已经随着这些闪着光的记忆，融入了他们的生命。

（本文原载于《十几岁·初中生阅读与写作》2023年7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