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全国人大常委会审议了《家庭教育法（草案）》，该草案规定，未成年人的父母或其他监护人在家庭教育过程中，不得实施任何形式的家庭暴力

漫画/吴志立

“打是亲，骂是爱”“棍棒底下出孝子”“不打不成器”“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几千年的古训，一代代家长积累的“教育真经”，现在，都将成为老黄历。

对现在的家长而言，打孩子不仅是教育理念问题，而且已经上升到法律问题。上个月，全国人大常委会审议了《家庭教育法（草案）》。该草案规定，未成年人的父母或其他监护人在家庭教育过程中，不得对未成年人有性别、身体状况等歧视行为，不得实施任何形式的家庭暴力。

“棍棒底下出孝子”，现在没有棍棒了，“孝子”怎么出——这是摆在家长们面前的一大难题。

调查

“打骂”教育方式普遍，超半数家长因作业问题打过孩子

2019年，中国教育报联合腾讯教育对家长们关心的陪写作业问题发起的一项调查问卷，数据显示，超过九成的家长都因孩子的作业问题发过火，超过一半的家长会因为作业完成问题动手打孩子。

记者近日调查了十多位家长，涵盖不同年龄段，除一位家长表示女儿喜欢被夸，教育方式以夸奖为主，没打过孩子外，其余九成以上的家长都表示打过孩子，只是程度、年龄段和频率多少不同而已。

70后家长张磊在长沙一家文化公司上班，他表示小时候家里有三姊妹，父母在农村，大字不识几个，农活较多，什么事情都是一声喊立马要到，“如果喊两声还不见人影，条刷子就上了身。”

对自己的孩子，张磊虽然是研究生学历，算是一个知识分子，但是在教育孩子方面，还是免不了采用“打骂方式”，“我家孩子属猴，真的是太皮了，小学时犯错，我就用他文具盒里的米尺打手，最严厉的一次把尺子都打断了。”

不过，记者在采访中也发现一个明显的趋势——80后、90后家长更多以鼓励为主，较少采用“打骂”方式教育孩子。

反馈

数据显示，孩子或越打越“蠢”

美国的惩戒与家庭暴力专家默里·施特劳斯做了一项跟踪调查，对美国806名2-4岁的儿童进行智力测试。四年后又进行第二次测试，发现未遭遇过体罚的儿童平均智商要比经常挨打的儿童高5分。施特劳斯说，打得越多，孩子心智发展越慢，哪怕是打得很少也有影响。

而施特劳斯对32个国家、超过1.7万名大学生的调查结果也显示：打孩子的家长比例越高，那个国家的国民平均智商就越低。

暴力的家庭教育方式会给自己的成长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不少受访者表示，大部分时候知道确实是自己犯了错，而且父母亲打骂完后会给点“甜头”安抚，对父母的打骂现在也能理解了。

王先生是长沙一所学校的校长，他表示他从小接受到的“暴力”家庭教育对他影响极大，“我父亲教育方式极端暴力，给我童年留下了极深的阴影，从某些方面也改变了我的性格。”而且王先生还发现，虽然他很痛恨这样的教育方式，但是有时候不自觉地也会用打骂的方式对待自己的女儿，“我自己是学过很多教育理念的人，所以一直在努力克服这种原生家庭教育对我的影响。”

“小时候父母会偶尔打骂我，尤其是我妈，脾气急，她总是嫌我做事慢，还有因为学习上的问题，免不了用暴力解决，会打屁股、打头、用脚踢等。”湖南师范大学大三学子曹欣欣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父母的打骂，虽然对她身体没有造成大问题，但心理上还是造成了一定的伤害，“还有一些过激的、伤害自尊的言语，都会让我产生自卑的情绪。这次法律的出台，是一个很好的开头，作为孩子，我希望父母不要打骂我们，而要以正确的方式教育。”

困惑

“暴力”程度如何界定，“一点都不打骂”感觉不太可能

上个月，全国人大常委会审议的《家庭教育法（草案）》中“家庭教育中不得存在任何形式的家庭暴力”，给家长的教育方式下了“紧箍咒”，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不同年代的家长吐槽，“任何形式”和“家庭暴力”不知如何涵盖，“一刀切”的可能性不太大。

孩子念小学一年级的刘女士也表示，现在外部太多的信息提醒家长要学习，要与孩子一起成长，要做一个合格的家长，“所以我平常都挺注意教育方法的。”不过刘女士也承认孩子不听话时实在难以控制情绪，也会“象征性”地打他一下，但一般不会下手太重。“所以我觉得其实到一定情绪上了，打骂孩子这种事情是避免不了的，主要还是要界定暴力的程度，如果法律出台，一点都不能打骂孩子，也是不太可能的。”

有家长对如何做，也表示了自己的困惑，“我们没有什么教育孩子的好办法，孩子不听话的时候，也会迫不得已采取一些暴力措施。现在孩子读高中了，课业负担重，我们也舍不得打骂她。”高三家长李先生表示，这个法律条例出台也促使他们夫妻俩思考和改进教育方法，少用暴力，多引导教育孩子，“但是不知道如何去做，还需要更多学习和指导。”

现状

家长参与教育热情高，更需要积极引导

“我也是第一次当家长，我也不是专业的教育家，教育家也不一定会教好自己的孩子，何况我这个不晓得去哪里上家长大学的家长呢。”70后家长吴先生正在遭遇儿子的青春期，自曝是纪录片《守护解放西》里不称职家长的原型之一，对怎么当好一个不打骂孩子又教育好孩子的家长，迷茫而期待。

而随着80后、90后家长受教育程度增高，更关注孩子成长，对孩子的教育参与度也极大提高。怎么让父母拿到“合格证”，也是《家庭教育法》出台的重要意义。

草案内容规定：未成年人的父母或者其他监护人应当树立正确的家庭教育理念，自觉学习家庭教育知识，特别是在孕期和未成年人进入婴幼儿照护服务机构、幼儿园、中小学校等重要节点进行有针对性的学习，掌握科学的家庭教育方法，提高家庭教育的能力。

近几年来，长沙市家庭教育最热门的一个词就是“家长学院”。目前长沙市共有家长学校1131所，其中，全国示范家长学校5所、省级示范家长学校47所、市级示范家长学校162所。到2020年，100%的城市、农村社区（村）、学校建立家庭教育指导服务站点或家长学校，确保中小学家长学校每学期至少组织1次家庭教育指导和1次家庭教育实践活动。

新生家长课堂、“合格”家长考核、家委会学期会议、家长义工、每日家校联系本……芙蓉区大同古汉城小学2011年正式招生。自办校起，“家校共育”便是学校教育教学中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每年，我们都会对一年级新生家长进行为期四个晚上的家长夜校学习，邀请专家，对他们进行教育理念的引导；邀请校长，向他们介绍学校的办学理念，培养目标；让资深教师，分享家校教育衔接的方式方法。培训后，还会对每个家长进行测试，颁发‘合格家长’证书。”大同古汉城小学校长熊晓玲表示，精心的准备，让初次见面的老师、家长一下子就成了“育儿好伙伴”。

将于今年3月1日起施行的《中小学教育惩戒规则（试行）》，第一次以规章的形式对教育惩戒做出规定，规定教育惩戒是“学校、教师基于教育目的，对违规违纪学生进行管理、训导或者以规定方式予以矫治，促使学生引以为戒、认识和改正错误的教育行为”，明确教育惩戒不是惩罚，而是教育的一种方式，强调了教育惩戒的育人属性，是学校、教师行使教育权、管理权、评价权的具体方式。

一方面收掉家长将“任何形式的家庭暴力”借口成“教育”的权利，一方面给予老师“教育惩戒”的权利，这都在释放一个信息，惩戒也是教育的方式之一，但请让专业的人来做。

记者手记

长沙有个老习俗：“三十晚上算总账”，跟孩子算总账，意思就是大年三十晚上还可以打一顿。到了大年初一就不能打了，灵泛一点的崽大年初一都会表现得好一点，因为大年初一被打，预示着一年都会赚打，兆头不好。长沙家长怎么打？最经典的就是“条刷子炒肉”，“鸡毛掸子炒肉”也是常态，或者干脆直接上手，“肉炒肉”。

打骂孩子好像是天经地义的老传统，当它碰上法律，谁能成为赢家？传统和法律的对垒 ，赢家当然应该是孩子。

70后家长张磊说，他们这一代家长最“亏”：当小孩子的时候，父母爱怎么打就怎么打；当家长的时候，孩子大多是独生子女，豆腐跌到灰里面——打不得拍不得。

教育是一种引导，对孩子如此，对家长也如此。

当家长的教育手段少了粗暴直接，自然会多了心思多了方法，多了要成为合格家长的自我认知和责任感，这才真正是与孩子一起成长。（岳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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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家庭教育法》还有话说？来这里提意见

第十三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二十五次会议对《中华人民共和国家庭教育法（草案）》进行了审议，并将《中华人民共和国家庭教育法（草案）》在中国人大网公布，社会公众可以直接登录中国人大网（www.npc.gov.cn）提出意见，也可以将意见寄送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制工作委员会（北京市西城区前门西大街1号，邮编：100805。信封上请注明家庭教育法草案征求意见）。征求意见截止日期：2021年2月25日。